一
在京城混不下去的司馬相如灰溜溜地回到了四川，老朋友臨邛縣令王吉連夜登門拜訪。
王吉暗暗打算他，一個字，衰。
挺帥的一張臉毫無光澤，鬍子懶得打理，頭髮散亂地披在肩上。
王吉搖晃著他的肩膀，你可不能這麼頹廢，要努力振作。
我該怎麼辦，我的人生將去往何方？司馬相如對著夜色喃喃自語。
王吉稍加思索，說，我幫你定門親事，本縣卓首富的女兒，年值十九，姿色嬌美。你若是娶了她，就有翻身之時。
可我聽說她結過一次婚，丈夫亡了幾年，是個小寡婦啊。
小寡婦怎麼啦，人家是白富美好不好，就怕你這個窮屌絲高攀不上!
二
臨邛縣傳開了一則訊息，從成都來了一個少年，行止翩翩，才華橫溢，是本縣縣令的座上賓。有人甚至看到縣令以師禮待之。
臨邛首富卓王孫，和程鄭等幾個富豪一商量，決計要宴請這個貴人。
請帖送過去，少年客客氣氣地擋了回來。只說要埋頭治學，無心應酬，心意領了。
幾位富人又去找王縣令，說仰慕高才，無論如何要設一飯局。看縣令的面子，少年勉強答應，明晚到卓家赴宴。
三
司馬相如的車隊緩緩駛來，豪華的馬車，精美的服飾，少年氣宇軒揚，身材挺拔，舉手投足間，範兒十足。
圍觀群眾贊聲嘖嘖，無不歎服。
卓府張燈結綵，大擺筵席。司馬相如混過長安，這種場面遊刃有餘，應付得體。
酒過三巡，王吉拍拍手，滿座寂靜。
我聽人說，長卿最善奏琴，今夜良興，可否讓我們飽飽耳福？
司馬相如再三推辭，眾人再三懇請。
司馬只得答應，走到花園中對月撫琴，口中吟唱自己的原創作品。
有位美麗姑娘，容顏讓人難忘歌聲宛轉悠揚，眾人聽痴了。我若一天不見，心中牽掛發狂
我似高飛的鳳，苦苦尋覓著凰
可惜婉約美人，沒有住我東牆
我就用這琴聲，傾訴我的衷腸
渴求上天垂憐，你做我的新娘
你我品行相配，惟願日久天長
若是無法比翼，我將鬱郁而亡
卓文君從窗戶裡偷看，看到這位少年，有顏值，有才華，有腔調，心如小兔兒亂跳，歡喜得不得了。
又想著自己身世，深怕配不上他，思緒亂了一夜。
四
聽到文君與司馬私奔到成都的訊息，卓王孫暴跳如雷，逢人就說，我沒有這個女兒，她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管了。
有人去成都出差，回來跟他講，你女兒女婿在成都好窮苦啊，你不救濟一下麼？
卓王孫不聽。
沒過多久，卓文君和司馬相如居然回到了臨邛。
文君賣了自己的馬車和首飾，在縣城大街上開了個酒肆。文君在前臺賣酒，司馬相如穿著大短褲，在後面和夥計們一起忙活。
首富賭氣閉門不出，也不去看望女兒女婿。越想越生氣，簡直是斯文掃地，打自己的臉啊！
一位朋友來看他，跟他說，文君和司馬已經是夫妻了，這是鐵打的事實。司馬是個人才啊，以後說不定大有出息。況且司馬還是縣長的朋友，有些事情也不能做得太過了。
最後一句話打動了卓王孫，給了小兩口一百個奴僕，一百萬錢和一大堆嫁妝。
兩人於是回了成都，文君操持家務，司馬埋頭苦讀，衣食無憂的生活。
五
司馬相如果然火了，一篇《子虛賦》讓漢武帝劉徹讚不絕口。
工作調動到了長安，一去就是五年。
帝都燈火酒綠、繁花似錦，讓司馬心猿意馬，有了納妾的念頭。
於是，寫了封信回成都：
老李有小妾，老王有小妾，身邊的同事都有小妾，唉，就我沒有。他們說，如果我再不納妾，就不和我一起玩耍了很快，司馬相如收到老婆的回信。
信內只有一首詩：
皚如山上雪，皎若雲間月文采斐然，用情極深。聞君有兩意，故來相決絕
今日斗酒會，明旦溝水頭
躞蹀御溝上，溝水東西流
悽悽復悽悽，嫁娶不須啼
願得一心人，白頭不相離
竹竿何嫋嫋，魚尾何簁簁
男兒重意氣，何用錢刀為
司馬相如看完後，呆若木雞。
他自詡文才舉世無敵，卻從未想到老婆如此油菜花，這麼情真意切的詩歌，只怕自己無論如何是寫不來的。
啥也不想了，啥也都有了，還是好好過日子吧。
六
小插曲傳到卓王孫的耳中，他在花園的椅子上躺著納涼，蒲扇一下一下地扇著肚子。
突然，腦袋裡靈光一閃，老子是不是**路了？！
七
整個故事，開始是司馬相如和縣令朋友故弄玄虛演雙簧，接著展才藝秀風流，誘騙卓文君私奔，又在岳父面前演苦肉計，鬧得沸沸揚揚，卓王孫不得不拿錢擺平，發達後又想納妾，也不明說，寫信給妻子試探，滿滿都是算計。
而卓文君不管不顧，私奔司馬相如，即使家徒四壁，一貧如洗，也是不離不棄，她以為他會以同樣的深情來對待她。可是，等來的卻是丈夫吞吞吐吐期期艾艾說想納妾。
於是她寫下白頭吟，聞君有兩意，故來相決絕，你既然有二心，那咱們就一拍兩散吧！
雖然司馬相如慫了，不鬧了，但的確在卓文君的心上劃了重重的一道傷痕。
卓文君愛的是他的才，他只是想著她的財。
所以，漢朝揚雄說司馬相如“竊貲於卓氏”，南北朝顏之推說司馬相如“竊貲無操”，唐朝司馬貞說司馬相如“竊貲卓氏”，南北朝劉勰說司馬相如“竊妻而受金”，蘇軾說司馬相如“竊貲”，錢鍾書說“相如解作《長門賦》，竟遣文君怨《白頭》”。
好多人吐槽，他騙人騙錢。
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婚姻，或許就是司馬相如精心設計的一場**，而非世間流傳的美好愛情故事。
司馬相如很可能就是個渣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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